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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嘟白】众生皆苦(下)

黑龙白×和尚嘟



    都暻秀是个没有法号再普通不过的小和尚,但他真是个好玩的小和尚。

    边伯贤好久都没遇见过这么有趣的凡人了,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遇见过像都暻秀这么有趣的凡人,偏偏还是个和尚。

    允许都暻秀继续跟着,有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并不怕自己。这点很难得,天底下有意思的人多如牛毛、不计其数,但见了他黑龙真身还能面色不改的,还真没几个。

    堂堂上古神龙,天下至尊,呼一口气就是风卷云残,摆一下尾即为天崩地坼。神龙之态,净尘绝世,难以描摹,若真要勉强形容:龙须纤长,如墨挥洒,随风飘荡数千里不止;龙角威严,光滑如水晶,又嶙峋若树杈,斜斜指向空中,恰若无冕之冠;它全身皆披黑亮鳞甲,每一片龙鳞都有常人手掌般大,严严密密、层层叠叠,毫无缝隙,组成最牢固的铠甲,只随着巨龙粗重的喘息而轻微张合;最惊人还得算那双熔炉似的黄金瞳,眼瞳深处熊熊燃烧的火光仿佛下一刻就要从钟塔一样巨大的眼眶中越出,与欲吞噬一切的璀璨颜色相反,冰冷黑鳞下,亦是寒意彻骨的冷冷眸光。

    他是神,却不怜世人。

    就连见识少些、胆子小点的神仙都被他的龙形吓的直哆嗦,然而每次都暻秀都能神色自若,自顾自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偶尔搭理两句,也只是唠些闲话。

    总之就是没有丝毫敬畏!

    于是不信邪的边伯贤又一次趁都暻秀不注意时化形为龙,试图捉弄一番,抓住小和尚惊慌失措的模样,哪怕只有瞬间。

    这样,他就可以放肆取笑这个向来一本正经、稳若泰山的都暻秀了。

    没想到都暻秀捧着山上采来的野桃,吧唧吧唧吃的愉快,对他的卖力演出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都暻秀,你就不想说些什么吗?”黑龙委委屈屈露出一个脑袋搁在草地上,他的身体实在太大了,绕着整座山盘了几圈才勉强放下,两只被锋利指甲武装起来的龙爪只能小心翼翼扒拉在断崖边,用以维持平衡。

    它不敢用力,怕一用力就把山给直接挤碎了。

    但龙的力量还是太大,他只是稍稍一开口的功夫,有两千米高的青山都不由抖了抖,一些碎石块被山体震动带着砸下来,都暻秀也跟着晃晃悠悠半天站不稳。

    眼看他要摔倒,边伯贤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用当年杀敌破阵、染血无数、专门掏心挖肺的爪子轻轻勾起都暻秀的破烂僧衣,以防圆脑袋小和尚晃荡着晃荡着就噗通噗通滚下山去。

    被勾起来的都暻秀怀里还紧紧抱着青熟不接的果子。

    穿着破洞布履的脚丫在空中扑腾着,边伯贤以为他下一句就是大呼救命。

    没想到……

    都暻秀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发现自己离地有足足数十尺后,最喜欢的桃子也不要了,一把抱住边伯贤粗糙又坚实的龙爪,看向黄金龙瞳的大眼睛弯弯,满是惊异与兴奋,就是没有一丝此刻此景该有的恐惧。

    他说:“伯贤,你好厉害啊!”

    “能带我飞吗?”

    边伯贤望向那个都没自己指甲大的小和尚,化龙之后目力更佳,因而也能看见那张干净面容上毫不掩饰的稚气笑容,别说,还挺顺眼。

    好吧好吧……

    看你夸我厉害的份上,就带你飞一次吧。

    边伯贤让都暻秀骑在自己头上,谁都没骑过的位置。都暻秀趴在浓密鬃毛间,第一次真真切切摸到黑龙的鳞甲。

    很硬,很凉,但也很舒服。

    “坐稳咯。”边伯贤龙息绵长,起飞之时,他习惯性地想要仰头,但一想到趴在上面的都暻秀,又不得不将头低下去。

    真麻烦。在云层中穿梭的黑龙嘀咕着,他听见头顶小小的人随着高度变化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叫和大笑,抓住自己龙角的力道很紧,痒酥酥的,但不讨厌。

    黑龙猛地一个俯冲,都暻秀立刻配合地放声尖叫,被乘客的情绪感染,边伯贤也十分满足地想着:嘛,偶尔麻烦一下也不错。



    “都暻秀,你跟着我有多久了?”边伯贤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都暻秀正在烤鱼。

    他是和尚不吃鱼,奈何边伯贤喜欢吃。

    于是他说着“我不杀生”然后理所当然地被迫担任烹饪一职。负责杀生的某人在吃完第一条后还大为赞赏:“没想到你鱼烤的不错嘛。”

    料理血淋淋的鱼肉的都暻秀一脸冷漠:“三日。”

    边伯贤蹲在篝火旁对还未烤好的鱼儿垂涎三尺,擦擦口水,对这日期有些意外:“哦?我还以为有三年了。”

    “度日如年?这么痛苦?”都暻秀突然觉得窝火,自己违背佛理与良心,辛辛苦苦日日夜夜烤鱼喂养某条非亲非故的黑龙,居然就换来个度日如年的说法?真特么不知好歹!

    边伯贤显然不知道他心中绕过多少忘恩负义的狗血情节。

    “不,我就觉得挺开心的。”说着话,他用树枝挑走一块烤到焦黄的鱼肉,边伯贤囫囵吞下,也不嫌烫。

    吃完又继续等待,许是觉得太闷,看都暻秀不解的表情,他又接着扯道:“你是凡人当然不能理解啦。”

    “我活的时间太长了,一打盹,几十年就过去,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几百年就过去。”

    边伯贤拿小树枝戳着地面,一下,又一下:“比起年和月,日子是怎么过的,每一天该是怎样的,我反而不知道。”

    “我向来只把三年过成三日,从未将三日过成三年。”

    “所以挺开心的。”他笑着,咧开一张嘴,方的,明明是笑,却和哭差不多。

    都暻秀把烤鱼塞进去,心想:这样子要好看多了。

    边伯贤被满嘴的鱼堵得说不出话来,他本还想煽情地加一句谢谢,谁料到都暻秀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边伯贤。”

    边伯贤嘴里包着鱼,无法回答,只能呜呜呜发声表示自己在听。

    都暻秀周身映衬着火光,垂眉闭目,灰败僧衣染上一层金色,伴着初升霞光,倒真像普度众生的佛陀:“鹤寿千岁,以极其游;蜉蝣暮死,而尽其乐;蚍蜉撼树,飞蛾扑火,一切有意与无意,寿命长短有无,都是……”

    “你自己定的命数。”



    第七日。

    边伯贤终于想死了。

    鱼吃够了,话聊完了,风景看够了,女娲也没有哭哭啼啼的出现,一切都很完美。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与都暻秀斟酒告别。

    虽然都暻秀根本不喝酒。

    都暻秀是和尚嘛——说到这里,不知道他会不会念超度往生的经文。

    会不会念都无所谓,边伯贤知道,此一去,不仅割舍血肉,他还得用神魂祭天下,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我明天要去一个地方,你不能跟着了。”边伯贤为自己倒了杯酒,都暻秀眼前放着个空瓷杯。

    他自己一饮而尽,干脆利落:“小和尚,不,都暻秀,你挺有意思的,真的,我觉得你这人有慧根。”

    都暻秀端坐着,不说话。

    边伯贤又为自己满上:“以后你修炼到什么大乘佛法,有出息了,别忘记上古神龙‘应’跟你说过:你有慧根。我是神龙,我说话很灵的。”

    “只是你那天有句话说的不对。”

    “命啊,从不是自己定的。”他想了想,又自嘲地笑笑:“不对,好像确实是自己定的。”他愿意赴死,可不就是自己定的结局?

    喝到最后,边伯贤醉眼迷蒙,趴在桌子上,都暻秀不插话,他尤自絮叨:“我活够了,一千多年早该活够了。”

    “只是你要好好活着,修得大道,活上千百年,才不枉我这样……这样做。”

    “你要好好活着……”边伯贤的声音越来越低,绯红的眼角被霜染过,水汽氤氲,黑如夜鸦的长发披散在周围,缠绕着纤长莹润的手指,沉沉睡去。

    都暻秀举起自己的酒杯,其中空无一物。

    他仰头学着边伯贤的模样一饮而下。

    “你要好好活着。”他说,语气和刚才的边伯贤一模一样,只是嗓音低沉,如檀香。



    边伯贤醒来,他晃晃脑袋,记得昨天自己好像不是坐在这个位置。

    这应该是都暻秀昨晚坐的地方。

    习惯性地挠挠脑袋,却发现头顶圆圆的,光滑的,没了头发。再一看身上,哪里还有平日惯穿的黑色锦衣,取而代之的,是陌生、但也再熟悉不过的破旧僧衣。

    发生了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但第一时间就是去找都暻秀。

    一走出小茅屋,就看见熟悉的身影站在海边。

    黑发,黑衣,尖尖下巴,不像龙倒更像小狗一样微微下垂的眼睛。

    他要是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真的是蠢货一个!

    边伯贤急急冲过去,抓住那人冰凉的手,迎着海风,有咸腥气味扑鼻而来。

    “你干什么!”他怒吼道:“快把身体换回来!都暻秀,你疯了?”

    都暻秀用他的脸笑着,调皮开玩笑的模样:“移神换魂只能用一次。”有了都暻秀记忆的边伯贤也很清楚这一点。

    边伯贤第一次觉得自己笑的如此欠揍:“你怎么可能……”他的话还未说完,都暻秀抢先一步。

    化为黑龙,冲上云端。

    他说:“边伯贤,众生皆苦。”

    “你的苦我代你受了。我的苦,希望你能保密。”

    “也是极苦极苦的。”



    鹤童遥遥看见小沙弥出现在宴会上,坐的还是主席,顿时慌乱,问周围几位仙人,他们也不知道穿着黑绦浅红色袈裟的年轻和尚是谁。

    直到姗姗来迟的女娲出现。

    “燃灯古佛。”女娲冲‘小沙弥’盈盈一拜,说道:“别来无恙。”

    “女娲。”三佛之一的燃灯古佛只是微微颔首,随即两人入座。

    宴席正热闹时,女娲看着一直目不斜视打坐的燃灯古佛,想找点话说:“我总觉得你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当年应龙之死对你打击很大吧。”

    ‘都暻秀’不理,只是看着眼前的宴桌。

    女娲顺着他的目光,拿来一颗蟠桃:“吃个桃?”

    “多谢。”‘都暻秀’淡然接下。

    女娲又问:“我们都没想到你能搞定他,话说最后应龙没对你说什么吗?”

    “没有。”

    他吃着桃,再未开口。



    宴罢,‘都暻秀’看着离开的女娲,还是少女模样。神仙是不会老的,他都快忘了。

    仿佛又回到那天——

    都暻秀,不,应该是住进都暻秀身体里的边伯贤,看着因为有神龙神魂骨血滋润,而渐渐复苏的神州大地。

    一缕微风拂过,他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是都暻秀的嗓音:

    “都暻秀,你说的对。”

    “众生皆苦。”

    爱上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他现在才明白,更是,极苦。

    极苦。



ps:本来可以更完整的故事,写到中间实在累了,也饿成傻逼……急着想把整个脉络呈现出来,不过这样也好,写完脑洞满足。

休息几天,好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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