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凌晨预录是南韩打歌向来的规矩，除了热情洋溢追逐偶像日程宁愿不眠不休的饭们，和电视台必要的工作人员，这个时间段，很少有别人进入。

    “艺兴哥！”

    正在自己整理发型的边伯贤眼尖，看见半开的门缝外，左顾右盼，全身上下包裹地再严实也能看出彷徨无措的张艺兴。

    明显就是找不到正确房间的表情。

    边伯贤赶紧把张艺兴拉进来，有几个月没见面的EXO第九人和平时不太一样，干净的素颜，面色却是憔悴，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挡住大半张脸，但夸张的圆框眼镜都遮不住黑眼圈。

    他的助理不知跑哪儿去了，自己拎着个黑色挎包，孤身一人就闯上SBS大楼。

    “知道你们打歌辛苦。”

    “顺路给你们带了些吃的。”

    三个本来困意绵绵、无精打采的人就跟闻到肉香的饿狼一般蜂拥而上，张艺兴把包打开，除了一台电脑和乱七八糟的音频设备，就是两袋包装的花花绿绿的糖，韩国产，但也不是街边小店可以买到的产品。

    “怎么没有伯母做的辣酱？”金钟大不相信只有这点东西，瞪大眼睛翻找着，把行李包的每个角落都找了个遍，原本因为哥哥到来而飞扬展颜的八字眉迅速倒垂下来，拔高的声音也立刻垮了下去：“居然连火锅底料都没有！也没有好吃的猪肉脯！？”

    “这糖也很贵的。”张艺兴摘下眼镜和口罩。他当然没有近视，只是随身携带的墨镜不翼而飞，为了身份不被认出，临时只能找到这么个替代品。

    面对金钟大的失望，他也很无奈，泛着汽水泡儿的嗓音跟着众人心情沉沉落下：“最近过关查的比较紧，食品不让带，连熟食都不行。”

    “啊……真可惜。” 

    “我想念中国的美食了，就算是带一两串上次去吃到的老北京冰糖葫芦也很不错呢。”

    钟大一屁股坐在化妆台上，尺寸偏大的深蓝色外套把他整个人都罩住，晃着小腿儿垂头丧气抱怨个不停的模样，倒不招人讨厌，反而更显得小小一只奶包，无比可爱。

    伯贤则规规矩矩地坐在化妆台前的凳子上，拆开一袋艺兴哥的礼物，左挑右选捡出了一颗幸运糖，刚入口就皱起眉头，连鼻子都炸起酸意的细纹。

    “灿烈喜欢这个口味。”他只能这样评价。

    张艺兴从他手中接过一颗，尝过后觉得还好，便又将拆开的袋子传给对面的金钟大。

    问道：“钟大呀，吃吗？”

    金钟大对投喂向来来者不拒，顺手接过，从中随便掏出一颗，三下五除二吞下后，夸张地晃了下头，这糖的酸味确实要盖过甜味了。他顺手递给一旁安静倾听的大哥，金珉锡摆摆手表示拒绝，说：“我要管理身材。”

    “就吃一点，没事的啊！”金钟大在一旁使劲儿怂恿金珉锡，他最期待看娃娃脸的大哥被糖酸到而做出夸张表情——别人做那种表情是鬼脸，而珉锡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卖萌啊！

    金珉锡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是易胖体质，成天喝水都容易胖，又不像你们，怎么吃都行。”

    张艺兴跟着钟大和伯贤笑出声，他们都忘记这茬儿了，所谓包子金珉锡每逢回归就不得不存在的自律食谱。

    一阵打闹过后，边伯贤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艺兴哥，好不容易回韩国一趟，要不要上台跟爱丽打声招呼？”

    联想到四巡演唱会上众人的呼喊，他接着说：“爱丽们都想你了。”

    “不了。”张艺兴看起来兴致不高，或许是繁忙的行程把他压得有点喘不过气，就连旁人都能轻而易举地从他语气中感受到深深的疲惫：“我和助理说好了只待一会，刚好路过SBS，经纪人说你们在打歌就想来看看。”

    “用不了多久的。”金钟大撒着娇，抱着张艺兴的胳膊不松手：“哥~你就上台一分钟，一分钟好吗？”

    “可是，我出现在你们的打歌舞台上，这样不合规矩吧？更何况我还没化妆啊！”

    张艺兴还在推拒着。

    边伯贤抱住他另一只手臂，小狗样的纯真眼睛带着乞求目光，水汪汪地望向他，也跟着撒起娇来：“非公开录制又不会传出去视频，他们都巴不得你来现场应援以此制造热点呢！没化妆也好办啊，造型师打电话去了，等她回来随便弄弄就好。”

    “我们艺兴哥长得这么好看，就算素颜也没关系啊！”金钟大抱得越发紧，整个人的重量都要吊在他的艺兴哥身上了，生怕自己一松手，张艺兴就趁机溜个没影。

    张艺兴为难地看着一左一右两只无尾熊，瞳孔晃动，眼神动摇，但还是坚持住了本心，残忍拒绝道：“别……”

    这时候，还是要靠经验老到的金珉锡适当添了把火：“艺兴，这是成员和爱丽的心愿，你不想我们都失望对吧？”

    说话间，还不忘把桌子上的黑色挎包推得远远的，控制住张艺兴的宝贝电脑和音乐器材，就相当于掐住他的命根，就算这么久没见，腹黑大哥可从没忘记这个致命弱点。

    谁也拗不过EXO中最会撒娇卖乖，又在CBX中一心同体的这三人，很有原则的倔强小绵羊也一样，只好认命般地点头。

    “哎……好吧。”

二、

    录制结束后，汗水浸湿后背，累到虚脱的金珉锡几乎是刚下舞台就立刻接到了吴世勋的电话。

    不知忙内在什么地方，安静、空旷，带着回响，吴世勋飘忽的声线东拉西扯许久，突然问道：“有谁来了吗？伯贤和钟大笑的这么开心？”

    金珉锡看向角落沙发上闹作一团的三位弟弟，语气间皆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和宠溺：“艺兴来了，你要和他们说话吗？”

    “我手机外放？”

    电话那头的吴世勋明显顿了一下，不太自然地转移话题：“不了，让他们先聊吧，Lay hiong和他们，好久不见了吧？”

    “是啊。”

    金珉锡心下觉得奇怪，吴世勋私底下总是有意无意特别关心张艺兴的动态，现在张艺兴就在现场，居然还搞起谦让这一套？

    这可不像团霸吴世勋。

    正在这时，笑闹中的张艺兴起身，重新戴上层层武装，拿起来时的黑色挎包，那意味很明显，他说：“大哥，我该走啦，fighting！我也会在中国为你们加油的。”

    他说话的时候，金珉锡的电话还未挂断，那边本来还在絮絮叨叨说着的低沉小奶音静了下来，耳边只有电流滋啦作响的声音。

    “世勋的电话，不说几句吗？”

    金珉锡指指自己的手机，问道。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也在等待着他的回复，不知是不是错觉，金珉锡甚至能想象出吴世勋专注倾听的模样，屏气凝神，期待着一个答案，连一点点呼吸的细微声音都不敢发出，怕是整颗心都悬在了半空。

    张艺兴张了张嘴，不是困惑没有听懂的表情，而是面对难题时的手足无措，直接愣在原地。本来这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但他犹豫的时间太长了，让原本一派和谐的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还在你推我搡玩摔跤游戏的金钟大和边伯贤也不由自主地看过来。

    有眼力见的边伯贤打破僵局：“艺兴哥，你是不是找不到路，我来带你出去吧。”

    张艺兴沉默地捏住边伯贤打歌服的黑色袖口，像犯了错一样埋着头，侧对着他们，幸亏鸭舌帽和黑色口罩遮住了他的面部表情，才能仓惶为自己的失态做个收场。

    “那我走了。”连成员的名字都不叫，只有鞠躬挥手的动作一如往常，然后就逃命似的急急忙忙跟随边伯贤的脚步离开了休息室。

    金钟大从沙发那边探出了头，乱糟糟的发型是刚才三人大战的结果，他眨着眼，疑惑不解地问现场看起来唯一可能的知情人：“啊喂~艺兴哥又不是没来过，还会找不到路吗？”

    金珉锡听着耳边一阵忙音，电话在边伯贤开口的时候就被挂断，他叹了口气，像安抚小屁孩一样温柔地揉了揉金钟大的头发，说道——

    “你啊……”

    “还真是迟钝到什么都不知道。”

三、

    张艺兴来探望他们之后，同一天，没想到吴世勋会现身高阳签售会。

    钟大本在专注地签名，听了没几句话，觉得这男饭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一抬头，就看见自家忙内高高大大的身影和脸上恶作剧得逞的得意表情。

    “啊喂……Sehun！你这是在搞什么啊？”再好的表情管理也没用了，金钟大笑到不能自已，只能堪堪捂住额头，勉强遮挡下旁人的视线。

    “欧巴不给我签个名吗？”学着小女生的语气，吴世勋将手中的专辑和海报递上。

    金钟大接过，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口里念叨着：“哎你这个吴—世—勋。”

    “还要写上什么吗？”签完名字后金钟大问道，吴世勋太高了，听不太清，于是他弯下腰来，两人肢体动作显得无比亲昵，对话却是你来我往的言语攻击。

    “还要写什么吗，Sehun？”

    吴世勋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就写金钟大欠吴世勋一亿韩元吧？”

    金钟大当然不会上他的套，诚恳重复道：“好的，吴世勋欠金钟大一亿韩元。”

    “那就金钟大欠吴世勋一亿美元？”

    “不，是吴世勋欠金钟大一亿美元！”

    两人幼稚的争吵很快就被看不下去的工作人员制止，金钟大擦掉手上被签字笔弄出的污迹，一直笑着和吴世勋击掌告别，再寒暄了几句，总算是送走了这位小祖宗。

    在一旁看了老久的大哥金珉锡等老幺一过来，就热情地起身给了个抱抱。

    签名的时候，金珉锡倒比金钟大冷静很多，边写边问：“怎么突然跑来了？”

    “作为爱丽，来祝福你们新专大卖啊。”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外表软软萌萌的大哥，吴世勋总是有些畏缩，伪装着，尽力收敛好所有小心思。

    金珉锡稍稍吊起的杏仁眼，黑白分明，也许是阅历赋予他的魔力，使团里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由表及里，连灵魂都被看穿。

    此刻那双眼睛又带着审视目光看向吴世勋，复杂的眸光让人惊惧，他轻描淡写地问道： “真的只是这样吗？”

    “内，Xiumin hiong。”吴世勋表情没有变化，但无处安放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只是来为小分队加油就好，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世勋。”

    金珉锡绽开灿烂的笑容，将签好名的专辑和海报还给他。

    吴世勋近乎本能地想赶快离开，差点直接插队，还是站在金珉锡身后的经纪人伸出手维持住秩序。

    “世勋，要排队呀。”经纪人提醒他。

    “内，抱歉。”

    吴世勋听话地排在前一位女生后面。

    边伯贤看见他早就不惊讶了，简单的对话了几句，金珉锡在一旁拿出手机拍照，金钟大也停下签售，喝着水，好整以暇地看他们表演。

    拿到CBX三位的签名，在爱丽们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浪潮中，吴世勋没敢再停留，迅速离开了签售会现场。

四、

    当天晚上，夜挺深，朴灿烈开着自家炫酷的大奔载着吴世勋一起来接小分队三人，吴世勋坐在后座，穿的很休闲，运动裤上两根裤绳照旧耷拉着，按下车窗探出头问：“打歌辛苦了，一起吃夜宵吗？”

    金钟大就差没当场蹦起来了，经纪人都按不住的那种。

    “吃啊吃啊，当然要吃啊！”他非常自觉地打开前座车门一屁股歪进去，本就上翘的嘴角简直要咧到天上去，偏偏话还多的像上了膛的机关枪：“灿烈你们来的正好，我快被饿死了！今天一天就吃了份蔬菜沙拉加三明治你敢信吗？惨无人道啊简直！快点快点，出发出发，烤肉烤肉！我跟你讲，毫不夸张，现在我一个人能吞下两百头牛！”

    孩子大了皮了，经纪人大哥说话也不好使了，费劲嘴皮子也拦不住吃心似箭的金钟大，边伯贤见势也一头钻进车厢，还没忘记拉上本来没打算去吃夜宵的金珉锡一把。

    五人小组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势要将烤肉店扫荡一空，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肉，干掉一盘又一盘，期间还在不停的加菜。

    吃着吃着，边伯贤从不知什么地方掏出剩了大半袋的糖果，递给朴灿烈。

    “艺兴哥买的，吃吗？”

    朴灿烈刚吃了份生菜包肉，嘴里塞得满满的，说不出话，但动作还是很利索，勾勾手指头，表示让边伯贤再拿近一点。

    “艺兴不在吗？”一直慢条斯理帮众位吃货剪着五花肉不说话的吴世勋开口，被烟火气遮挡住的多情桃花眼弥漫着一层情绪不明的薄雾。

    只喝了几口泡菜汤就放下碗筷的金珉锡坐在最边缘，听闻吴世勋的话，半是训斥半是教导的说：“世勋，怎么总是没大没小的，艺兴比你大三岁，你就是这么尊敬兄长的吗？”

    “……内，Lay hiong呢？”吴世勋乖乖接受批评，表面像是知错了，但没把金珉锡的话真正放到心里去。

    Lay hiong是大家的，艺兴是自己的。吴世勋潜意识里总固执地这么认为。

    伯贤头也不抬，轻描淡写地回答：“回国了啊，这两年他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哇你不知道，今天看见艺兴哥，把我吓了一跳！”金钟大两手撑在脸颊处，没有多少肉的脸庞活生生挤出仓鼠两腮的模样，说起张艺兴就是满心满眼的心疼：“看起来连睁眼都很累，好在没有再瘦下去，不然真的会出事吧？我好想劝他多睡一会……”

    吴世勋也跟着揪起心来，咬住下唇，感觉到痛才回过神。

    “那，他今年会参加回归吗？”

    朴灿烈腮帮子一边塞子一颗糖，口齿不清地插入他们的话题：“我们都不清楚公司的安排，更何况是艺兴哥？”

    五人都沉默了。是啊，今年一过，入伍的话题就要提上日程，今年这次回归可能是九人近年来唯一一次全员合体的机会。目前成员们各自的发展虽是有模有样，但还未成气候；公司现在又全力打造NCT，也有新团要推，对老团的关注度自然下降，就算他们是被称为“奇迹”的EXO也不免担心——是继续走花路，还是被新的潮流狠狠拍下岸。

    和苦苦等待的爱丽们一样，大家都想再次重聚，创造更多属于九人的回忆。

    “世勋。”金珉锡冷不防地叫出声。

    “内？珉锡哥？”陷入自己思绪的吴世勋抬头，茫然应道。

    “没事……突然想跟你说一句。”

    对上那双因不安而闪动的眼，金珉锡意味深长地补上一句：“下次要叫艺兴哥，明白了吗？”

    吴世勋本来洋溢着些微笑意的俊脸像是瞬间被冰霜冻住，嘴角僵在礼貌疏离的弧度，转而夹起一块还没烤熟的肉放入碟中，对于金珉锡的告诫，没有回答。

五、

    滴滴，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还以为又是哪个难缠的私生饭，酣眠被迫中断的吴世勋忍无可忍，拿起一看，屏幕灯光映衬下，他的脸色煞白，睡意一下褪去大半。

    ——世勋，祝福我们小分队，需要采取这种方式吗？亲自来到签售会现场？

    ——你到底想让谁知道你来过？想让谁知道你在同一天来过？

    ——吴世勋，我以前总觉得你还小，不懂事，不知道拿捏分寸。

    ——也将你对他的依赖当做成员间关系好的表现。

    ——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他知道后会怎么想，你清楚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世勋，如果你想要的是我认为的那种感情，你考虑过后果吗？你敢承担后果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字刚打出来，还没来得及按下发送键，手机震动，又一条新的消息到来

     ——世勋，作为你们的大哥，我只能劝你，不要伤害自己，更不要伤害自己在意的人。

    吴世勋盯着最后这句话，也不回复了。把手机放在一边，蜷缩起来，将自己从头到脚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软乎乎的被单还带着清新的洗涤剂气味，本来该觉得暖暖的，但他怎么越是抱紧，越感觉和世界背离，好委屈，真的好委屈。

    他吴世勋究竟做错了什么，自己的相思之苦如附骨蛆，那人却毫不知情。

    他甚至开始怨愤，为何那人要撩拨起自己的心弦，如果没有“他”的存在，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再受这种爱恋之苦？是不是就不用在求而不得中辗转反侧？是不是会过的更幸福一些，像正常的男人一样，或许已经有了温柔体贴、情投意合的女友？

    凭什么是他爱上“他”，而不是“他”爱上他，这根本不公平！

    吴世勋恶意地想象着，告诉那个人自己的情感，就算遭遇拒绝，也要狠狠占有浸染，打破他平和安稳的一无所知，让他也尝尝自己痛苦的百分之一——但一想到这样做的后果，一想到那人可能露出的嫌恶表情，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跟扎破了的气球一样，一泻千里。

    金珉锡说得对。

    他怎么舍得，将本该站在阳光下的张艺兴拉入深渊。

    他怎么可能，去伤害那样一个善良美好的张艺兴。

    但他还是忍不住。

    想念张艺兴。

六、

    最近张艺兴不怎么忙，但还是把微博教给工作室打理，INS平日都是自己发布信息，这段时间也懒得再看。

    生活中像是缺了什么，又像本该如此。

    在酒店，助理凑过来，端着一杯咖啡，加糖加奶，放至桌上，趁机问道：“老板，你最近不怎么回韩国，是不是打算？和韩国那边？”

    “没有的事。”张艺兴闭着眼休息，慵懒的声音没什么精神。

    助理放低音调：“老板，如果有这方面想法，我们提前做准备也是好的。”

    张艺兴睁开眼睛，不悦地瞥了他一眼，说：“说了没有的事。”

    “是不是工作太闲想加班？”

    听见加班两个字，助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口，关上门之前忍不住小声哔哔，再次澄清自己的用意：“没有没有，老板，我这不是为您考虑吗？”

    张艺兴挑了下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助理从门缝里探出头，说：“老板，说真的，我们工作室成立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脱团那一天吗？”

    一个愤怒的抱枕甩过去，助理眼疾手快地关上门，躲过一劫。

    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的张艺兴捂住脸想了想，喝了口热腾腾的咖啡，左顾右盼，还是把扔在门口的沙发抱枕捡了起来，放回原位。

    掏出手机，最新一篇报道果然是关于他和吴世勋去为CBX加油鼓劲的新闻，自己只有一段机场模糊的视频，而吴世勋的饭拍，简直多到俯拾皆是。

    随意打开一段视频，摄像的人激动地手一直在抖，但还是能清清楚楚看见忙内和CBX三人互动的场景。

    “这孩子……衣服都皱了，没人帮他熨吗？”

    张艺兴盯着屏幕，不自觉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声来，当然，这里没人能听见。

    一个个不同角度的视频都看过，吴世勋狡黠笑着的、低头说着的、羞涩等着的画面，包括呼哒哒从一个哥哥的面前挪到另一个哥哥面前的小碎步，指着专辑眉笑眼开的月牙眼，还有坚毅薄削的下颌线。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每寸骨肉都如此清晰，又遥远。

    其实他是不敢触碰关于吴世勋的一切的，这个孩子望向自己的眼神和其它人不同，念出自己名字的语气也夹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后来回国演戏，二月红的角色需要很多复杂的感情，他总是抓不住其中关键，导演只好指着一段经典戏剧一点点教他，饱受恋情折磨的男主人公，眼神和语气，和吴世勋很像。导演说那是从心灵深处喷薄而出的渴望、企望、欲望，是一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是一场似水柔情、如梦佳期，是山有木兮木有枝——

    他古文学的不好，但偏偏知道这句话的下一句，“心悦君兮君不知”。

    张艺兴不笨，除了反应慢点，其他方面可谓一点即通。然而对着女演员，他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将深情演绎——皆因每次入戏，都不断想起吴世勋。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面对来自成员的这种“匪夷所思”的畸念，他该怕的。

    但他更怕自己的内心。

    其实和吴世勋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多，他们有深厚的情谊，也确实脱不开工作关系，除此之外，再没有深入交往的契机。

    特别是回国的这几年，他们的交集，好像只有一篇篇的报道。

    男团能有这样和睦的关系，已经很不容易了。而离开韩国独立活动的这段日子，应该是最好的，能够摆脱掉吴世勋的机会，但他还是忍不住关注海那边的一举一动。

    吴世勋又发INS了，吴世勋又发微博了，吴世勋参加综艺了，吴世勋要演戏了，吴世勋在演唱会脱衣服了，吴世勋唱了solo曲，吴世勋，吴世勋……为什么全是吴世勋？

    “张艺兴，吴世勋疯了，所以你也要跟着发疯吗？”

    把手机关机，张艺兴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胡乱想着过去的事情。

    游戏中隔着抹茶棒不小心触碰到的柔软舌尖，寒冷夜晚紧紧抱住自己的火热身躯，剥开烫手的红薯递给自己，揉着自己头发不发一言一语，总喜欢轻轻啄向敏感的脖颈间，亲昵的耳边细语，还有演唱会上从背后突袭的亲吻……

    张艺兴挫败地将脸埋进抱枕，想着——

    那天面对吴世勋的电话，不该逃跑的。

    想念吴世勋。

七、

    张艺兴没想到吴世勋会在半夜打来电话，吴世勋没想到张艺兴会在半夜接电话。

    “喂？”

    本来还在进行音乐编辑的张艺兴放下电脑，柔和嗓音在寂静夜空炸响，投向800公里外的首尔。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头才传来吴世勋好像哭过后的喑哑声音：“艺兴……”

    他的中文进步神速，从前发音怪异的“咦兴”已经可以说的很标准了。

    “世勋？”张艺兴被他的哭腔弄得慌乱，许久没用的韩语倒说的更顺溜了：“你怎么了世勋？你是哭了吗？”

    吴世勋半晌没有说话，张艺兴听见他放下手机，扯过纸巾撸鼻涕的声音，也许还去喝了口水，处理完后才重新拿起手机，然而还是只说了两个字：“艺兴……”

    “世勋你怎么了！？”张艺兴快被他急出心脏病了，恨不得立刻飞回韩国，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是谁欺负你了吗？”

    “吴世勋！你快说话啊！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艺兴……放心，我没哭，我不会哭的。”

    那边的声音带着委屈，带着依恋，带着说不出的意蕴。

    张艺兴知道吴世勋在撒谎，但幸好他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两人就像回到从前并排睡在宿舍地铺上的时候，各做各的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艺兴，你在北京吗？”

    “嗯，我在。”

    “那里的星空漂亮吗？”

    “漂亮。”

    “有首尔漂亮吗？”

    “都很漂亮。”

    “艺兴你一直是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你会很累的。”

    “如果只有我累就好了。”

    “但接下来这个问题你不能再回避了，那天在韩国，为什么不肯接我的电话？”

    “可以不回答吗？”

    “不可以，艺兴，不可以。”

    “……世勋，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

    “怕你会立刻赶过来，怕我无法下定决心离开韩国。”

    “现在你还怕吗？”

    “世勋，我没办法不怕的。”

    “艺兴，如果我在你的身边，你会不会感觉安全一点？”

    “世勋，如果我在你的身边，你会不会感觉安全一点？”张艺兴重复他的话，反问道。

    吴世勋没有回答。

    “艺兴，我想你了。”

    “我也是。”

    “艺兴，晚安，多睡会儿吧。”

    “晚安……你也是。”

    那个夜晚，最后谁也没说出口，谁也说不出口。

    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对对方究竟抱着怎样的情感。

    就像两颗行星，被恒星的引力牵引，按照既定轨迹，保持着一定的间距，无法靠近，亦不舍远离。

    星河寥廓，但好在无论隔了多远，他们都清晰知道，对方的心。

ps：脑洞了好多天，终于写出来了，阿门，可以就寝了。